【毕侃】瓶颈期
2018.09.18[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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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郑锐彬真的只是想来隔壁借个醋而已。
但当房门打开看到那人西装革履，衬衣最上面的纽扣还解开了俩，额前的刘海以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搭在两侧时，郑锐彬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您今天是要去结婚吗？”
眼前的人看他肩膀便明显地塌了下来，一只手搭在门上，摆出了一张你有屁快放没屁快走的表情：“有啥事？”
郑锐彬和他在大学同一屋檐下住了四年都没见他这么花枝招展过，那时他每天都是一套黑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郑锐彬还一度以为毕雯珺不洗衣服，后来才知道他那运动服买了整整四套，夏天挽起袖子穿，冬天叠在一起穿。加之现在他的工作性质，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愈发的不修边幅，每次出去吃夜宵时看到毕雯珺戴着大框眼镜搭配过长的刘海，郑锐彬都忍不住叹气。真是白白浪费他这张帅脸。
虽然…现在倒是好好的物尽其用了。
但！是！又！有！谁！会！看！呢！
郑锐彬刚想调侃一下这位闷骚天蝎男，结果谁知眼前那个近视400多度的男人眼睛突然一下闪起了光，身高直逼2米居然还微微踮起了脚，郑锐彬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一个看起来格外瘦弱的男孩子正慢慢吞吞地走过来，他五官小巧，脸上挂着笑，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他先是上来点头和自己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毕老师。”
郑锐彬还来不及惊讶，便觉着一阵风扫过，风中留下了一句“晚上再来找我”，然后咣当一声，门锁了。
李希侃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新锐漫画家。
在李希侃刚来到编辑部时他就早早听说了毕雯珺的大名，一是因为他的作品，二是因为他的颜值，而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毕雯珺手速快、不拖稿，分镜草稿样样干净利落风格分明，堪称史上最让编辑放心漫画家之一。
但这个“最放心”到了李希侃这里就哪哪儿都不让人省心，分镜乱七八糟，好好的连载突然剧情卡壳了，稳定的画风比例都变得不可捉摸，“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这个月的连载就要开天窗了。”毕大漫画家如是说道。
这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威胁我？李希侃从接手以来就没好好睡上觉，三天两头就被招呼着往他家跑，李希侃怀疑这是毕雯珺给他的下马威。
也是，一个新人编辑，能负责这位漫画家已经是捡来的运气了，人家瞧不上也是正常的，李希侃扶了扶眼镜，悄悄地瞧了一眼坐在正对面沏茶的毕雯珺，从表情到贴合的西装都充满了一丝不苟的疏离感，李希侃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些。
“喝吧。”
李希侃接过，茶香蒸笼而上在镜片上氲出水汽，眼前只有一汪模糊的绿。
好苦。
“是龙井，我听说你老家是杭州的？”
唔，李希侃斟酌了一番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说他老家不是杭州而是苍南，他不懂茶也不会品茶。
可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对方更加不快而已。
“嗯……”李希侃含糊地答应了一句，随即很快直奔主题：“我看了你的分镜，觉得……有些地方还需要再商讨商讨。”
隔着雾气和镜片的距离，李希侃感受到了对方短暂的停顿，他看不清表情，在终于听到回应时松了一口气。
他说“好吧”，语气莫名的有些无奈，李希侃不作多想，待视线终于恢复清晰时拿出了包里的草稿。
“就比如这里……两个分镜换个位置会不会剧情更连贯？”
“还有这句话，难道不是主人公说的吗？为什么会写在配角的对话框里？”
“还有这里，情绪转变得好像有点……突兀了？措辞和表情可以考虑重新构思一下……”
稿纸铺在桌上层层叠叠，是有些拘谨的凌乱，上面还有李希侃标注的痕迹，毕雯珺支起下巴认真听着，倒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时不时点点头似乎是真的认可对方的想法。
李希侃放下纸稿，指尖接触的地方残留着略深色的水痕，他一直低着头说话，见对方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便稍稍放松了一些，毕竟编辑和作者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磨合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李希侃原本担心对方会故意刁难自己，但整个过程意料之外的…顺利。
“我的建议大概就这些，你可以稍微参考一下…”
“说完了？”
“说完了。”李希侃收拾了一下稿件然后抬头，见着对方的眼神“刷”地亮了起来，闪烁着的神情里有些微的紧张，和呼之欲出的期待。
“现在都六点多了，你应该没吃晚饭吧？”坐在对面的毕雯珺突然倾身凑近，双手交错搭在下巴上，期待的眼神让人尤其难以拒绝。
“呃，”李希侃有点被吓到，难得结巴了一下，“还没…”
“那要不咱们找家附近的餐厅吃顿饭吧。”毕雯珺此刻可谓是雷利果决，在李希侃犹豫之际已经拿起了手机开始搜餐厅的导航路线，简直就跟事先已经打好主意了一般。
李希侃额头开始冒冷汗，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归根结底都是另有所图。可他一个新人编辑，没权利没地位，对方到底图什么呢？说实话，自开始接手毕雯珺的作品，他的生活就时刻处于水深火热，虽然不少人都羡慕他一个新人可以负责毕雯珺这样的漫画家，但李希侃已经默默地开始给原来毕雯珺的责编的产假算起了倒计时。
问起理由，李希侃也说不清，和毕雯珺呆在一起他总会觉得有莫名的压力，西装革履又总给人一副精英的刻板印象，但接触下来却总有让人觉得意外的给种反差，不得不说，即使他和毕雯珺满打满算也接触了小半个月，他却依旧捉摸不透对方的性格，特别是他时冷时热，是一种飘忽不定的距离，李希侃相对来说更喜欢轻松的氛围，在有压力的环境下就容易紧张，总的来说就是，他俩不合适。
这么形容倒跟相亲似的。李希侃觉得有些好笑，但其实总归来说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现在毕雯珺就是手握选择权的主导者，觉得不合适就可以立马换人，说不定还有下一个更好的在等他，哦不，下一个肯定会更好。至少李希侃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不得不承认，他对毕雯珺突如其来的瓶颈期可谓是束手无策，好的编辑善于引导，但李希侃显然不是这个类型。
认识到这一点对李希侃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毕竟他自诩算是个活泼的人，有时还有些话唠，但当面对毕雯珺的时候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对对方抛出来的问题，只能干巴巴地勉强应对着，简直和他想象中的自己大相径庭。
其实与其说是毕雯珺在为难他，倒不如说是他在为难自己，最近想要辞职的念头也越来越频繁，这些没有必要的工作上的社交还是能免就免了吧。
李希侃小声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先、先等一下…”
02
微妙，真的太微妙了。
但是郑锐彬具体也说不清哪里微妙，他迷迷糊糊地回到家，甚觉借醋之路真的是尤为艰难，他琢磨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再次敲开了毕雯珺家的门。
“哦，你来找我干嘛？”
怎么回事呢？分明打扮和前两个小时几乎没有差别，但为什么看起来却沧桑了不少？
“哎，谁知道找你借个醋这么难，等了你一个小时，饺子都快凉了。”郑锐彬看到毕雯珺垂头丧气的模样便故意夸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对方丝毫不领情，连个笑容都懒得给，冷冷地回应道：“你下楼去趟便利店大概只要五分钟。”
…对哦。
“但是你家的醋比较香。”郑锐彬强装淡定，“我听说恋爱中的人，家里的醋都更香甜一些。”
“…你可拉倒吧，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毕雯珺烦躁得说话一股子抚顺味儿，顺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受挫不小。
没想到还真猜中了。
郑锐彬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问道：“那小孩儿呢？”
毕雯珺干脆让出位置，让郑锐彬进屋：“什么小孩，人都工作了。”
毕雯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顺带示意郑锐彬也坐下，“我上一个编辑不是休产假去了吗，现在我的作品暂时就交由他来负责。”
“那他叫你…老师？”
毕雯珺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至少说明他尊敬我。”
“但也表明和你不熟。”
“……”毕雯珺瞬间被戳中了痛处，狠狠瞪了郑锐彬一眼，“是啊，都见了好几次面了，怎么还不熟呢？这次我还特地把他弄家里来，想着环境放松一点他会不会就不那么紧张…”
“结果呢？”郑锐彬迫不及待地问道。
“的确是…放松了一些？起码我今天问他饿不饿，他回答的是‘有一点儿’。”
“那你就带他去吃饭啊！”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他说现在月底，他没什么钱吃饭了，回家吃泡面就好了。”
郑锐彬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泡面杯，心里很是无语。
“那我想把他留下来多聊会儿天，当然就和他说我家就有泡面啊…然后…”毕雯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5块钱，“他吃完之后就放在玄关了，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他大概是想说，”郑锐彬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他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泡。”
谁说我想泡他了？毕雯珺想反驳，但觉得这句话也不是完全就是错的，他在见到李希侃的第一眼便预见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想拥有他，让他喜欢上自己的确是他的最初级的目的，但他更想走进他的生活，成为对方或不可缺的一部分。
当然毕雯珺对这一部分念想很是羞于启齿，他都26岁的大男人了，还搞这种纯情的初恋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但毕雯珺活这么多年还真没喜欢过什么人，除开小学初中这种过家家，李希侃算是第一个，现在怎么追、怎么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可谓是一大难题，像他现在的伎俩就太过拙劣了，毕雯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是认真的。”毕雯珺斟酌了一下，这么回答道。
原本还在插科打诨的郑锐彬见毕雯珺的表情难得的严肃，不免摇头叹气：“所以…你有没有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直男？”
“这重要吗？”毕雯珺皱眉，指了指郑锐彬手中的醋，“总之，你得帮我，这就当报酬了。”
“……”你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如果不够的话，你这一年的饺子醋我都包了。”
毕大帅哥这种空有皮囊的榆木可真不是那么好调教的，郑锐彬决定这一年多吃几顿饺子。
03
等到李希侃再次来到毕雯珺的家门口已经有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他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按下了门铃，毕竟上次被注视着吃下一整碗泡面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简直能荣登李希侃的十大尴尬事纪之最，要问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要怪只能怪毕雯珺突然太过热情，而自己也不懂如何拒绝，两人僵持不下的结果就是选择一个较为折中的办法，但被人盯着嗦泡面简直能让李希侃分分钟咬到自己的舌头。
李希侃还在胡思乱想，防盗门便发出了“吱呀——”一声，门打开的一瞬间李希侃便愣住了。
眼前的人身着一件宽松的白t，戴着金丝边的大框眼镜，平日梳到耳后的刘海此刻略显凌乱的搭在额前，看起来比往日年轻不少，连带着气质都愈发温和了，有可能是李希侃盯着看了太久，毕雯珺的表情显得有点不自在，他一只手扶着后颈，低头笑道：“昨天熬夜构思了一个新剧情，今天没来得及准备，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希侃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此刻所看到的一切尤为不真实，而自己似乎也被对方的害羞给传染了一般，连忙摆手道：“没、没事，不介意不介意…”
“不介意就好。”毕雯珺说罢便转身回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柠檬茶，递给了李希侃，李希侃接过来，没有要打开喝的意思，毕雯珺也没多说，看着李希侃，然后悠悠地开口道：“其实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我现在正处于瓶颈期。”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毕雯珺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还真把李希侃吓了一跳，他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一双眼睛四处乱转，“嗯…嗯…”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这段时间我也非常苦恼，可能也给你带了来不小的压力，总之就是…辛苦你了…”
听到这里李希侃总算是觉得不对劲了，就今天一系列的反常，加上刚才的那番话，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毕雯珺不会想…隐退吧？！
李希侃有些慌乱，连忙安慰道：“不辛苦不辛苦！瓶颈期其实也都是常有的事，只要坚持下来就肯定会慢慢变好的啦”
“真的吗？”
李希侃连忙点头：“真的！”
毕雯珺此刻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地整个人松懈下来，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准备放弃我了，毕竟我自己都快放弃自己了。”
“怎、怎么会？”李希侃下意识地反驳，但想到自己的确曾经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不由得有些心虚，只能拍拍胸脯硬撑到底，“总、总之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坚持下来，瓶颈期人人都有，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都可以。”
“所以，咳…”毕雯珺突然表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随后表情真挚地看着李希侃，“这段时间，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李希侃突然觉得愧疚，一是为曾经想要辞职的这种糟糕念头，二是为自己曾经对毕雯珺的成见，如今对方如此信任自己，李希侃更没有辜负它的道理，他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毕雯珺，颇为郑重地点点头。
毕雯珺反倒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我是不是看起来太紧张了。”
毕雯珺这句话倒是真心的。按照郑锐彬的说法，轻松的环境会让人感觉更加自在舒适，适当的示弱更利于关系的发展，反差又会增强神秘感和新鲜感，所谓的一点转变就会让李希侃对自己的态度有所不同。毕雯珺可都是一字不差的记住了，事先还演习了多遍，可付诸实践的时候依旧会忐忑，以至于刚才他说话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
瓶颈期也是真的，具体要说到是什么时候开始…那大概就是第一次见到李希侃那天开始，说实话，毕雯珺至今都对那天突如其来的心动感讳莫如深，那算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的奇妙的体验，他站在你面前，你就仿佛终于窥见了海礁和悬崖深处的粉珊瑚，是鲜活且梦幻的，以至于时至今日毕雯珺依旧忘不掉初次相遇的画面。
而当郑锐彬问起来时，毕雯珺却只能回答道：“他笑起来很好看。”
这是毕雯珺能说出来的，最高级和最美好的形容了。
美好能代表的东西有很多，起码对现在的毕雯珺来说，这样小心翼翼又笨拙的试探就是一个美好的过程。
李希侃很少会这般心平气和地和毕雯珺交流，往常他心里总有宣泄不完的怨气，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还会暗自揣测毕雯珺私底下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局人于千里的模样，那他是不是没有朋友？感情方面会不会也挺失败？
李希侃了解作者之前便会先去拜读他的作品，妄图通过这些作品来描绘他们的内心世界，以前十有八九都能猜对，所以在李希侃心里，毕雯珺就是个没有感情也不懂感情的人，他笔下的人物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尽管在初次见面时他就决定抛开自己的偏见，但接下来的接触偏偏像印证了他的想法一般，刻板、冷漠、反复无常，那段时间李希侃每天都在总编和毕雯珺之间的夹缝中喘不过气。但今天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那个允诺带着满分的真诚，让他有种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应该在自己负责的这段时间投入完全的努力，才对得起他推心置腹的信赖。
“所以咱们今天…还吃泡面吗？”毕雯珺此话一出两人便同时想到了那天的窘迫，几乎是同时的，两人看着对方笑了出来。
“那…记得加个鸡蛋？”李希侃如是说道。
04
当然两人最后并没有吃成泡面，而是去了楼下的餐馆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即使毕雯珺已经计划了好几个出去吃饭约会的最佳场所，但当李希侃提议就在楼下随便吃点的时候毕雯珺也只能乖乖回答一句“好”。
计划全被打乱了，却附赠了一个适合散步的天气和刚好可以一起散步的人，让这个没有点缀的秋夜平添了许多色彩，他能感觉李希侃比以前更愿意和他亲近，一餐饭下来就开始喊他“老毕”，就像小动物对你卸下防备后的主动讨好一般，毕雯珺觉得这样的李希侃着实太过于可爱了。
似乎又比以前更喜欢了，毕雯珺心底反倒有些苦恼，分明采取进攻的是自己，怎么最后越陷越深的也是自己呢？
自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便一直处于一种良性循环，第一步走好了后面的每一步都算不上什么难题了，感情可谓是一日千里——当然本质上两人并无实质上的进展，但对毕雯珺来说，已比当初毫无头绪的时候要好太多太多了。
按郑锐彬的话来说，他这就是提前开窍早早出师了。
“诶，老毕，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瓶颈期该怎么处理，你说我提的那些意见到底有没有用啊，如果是帮了倒忙可怎么办？我要是害得你越画越差可怎么办…呸呸呸我不能乌鸦嘴，老毕刚才的话你就当没说啊！”李希侃有些懊恼地将手中的柠檬茶一饮而尽，李希侃也是后来才发现毕雯珺的冰箱里塞得满满都是这款饮料，对李希侃来说简直就是天堂，而在李希侃表达出自己对柠檬茶狂热的时候，毕雯珺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也是”。
很神奇对吧，看起来对任何事物都不冷不热的人居然会喜欢喝柠檬茶，好巧不巧自己居然也喜欢，人生哪有那么多巧合，于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要感叹一句：“缘分，这一定是缘分！”摇头晃脑的样子每次都能把毕雯珺逗笑。
其实毕雯珺笑起来有酒窝，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李希侃新奇了许久，还嚷嚷着让毕雯珺再笑一下，这个时候毕雯珺反而会局促起来，咳嗽两声再绕开话题，让李希侃对毕雯珺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其实是个是个外冷内热，容易害羞的人。
“你说的对，我觉得加入一个新角色就挺好的。”
李希侃回过神，见毕雯珺对他挑眉：“说不定真的对瓶颈期有所帮助呢？”
“不过这个提议是你的，那形象设定咱们就一人一半吧？这时候你可别想着偷懒。”
李希侃眼神一亮，不过随后又有些犹豫：“如果我影响了你的剧情发展怎么办…，我可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就放心吧，只管提就是了。”
就那么一瞬间，李希侃觉得毕雯珺这幅自信过头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帅。
“反正我也只是参考一下，用不用就另谈了。”
靠，当我没说。
尽管李希侃表面上说自己也很忙才没有空帮毕雯珺构思新人设，但大脑却异常活跃，微信上一来二去全是李希侃天马行空的一些点子，对毕雯珺来说可真算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毕竟要把狐仙、超能力、有只能说话的猫这些特点全部融入到一个人身上，从故事铺垫到推进都是一个不小的难题，但这样的聊天氛围实在是太好太好了，他喜欢听李希侃在他身边说他感兴趣的事，偶尔还能从三言两语来瞥见他的生活，毕雯珺着实说不出打破他们气氛的话，大多时候他都在认真听。藤蔓一旦生了根就开始肆意生长，空闲的时候李希侃几句古灵精怪的话就能突然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然后占据他的整个大脑。
其实能维持这样就很好了，毕雯珺在非常偶尔的时候才会这样想到，但人往往是不懂知足的，在拥有了之后又会渴望更多，哎，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看起来比以前傻多了。”郑锐彬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忿忿不平，毕竟现在毕雯珺面色红润时常挂笑，整个人连气质都柔和不少。
爱情真可怕，郑锐彬感叹。
毕雯珺一旦专注于某件事往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兴趣爱好如此工作便更是如此，有时回过神都已经是深夜，因此吃一餐少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李希侃在某次发现之后下班便会顺路给他带个饭，这对毕雯珺来说可谓是一大进展，便在某次聊天时“不经意”地提出是不是有钥匙会方便，于是李希侃拿到钥匙便更加有恃无恐，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来去自如，不过太自如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李希侃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居然还披着毯子。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羽毛在脸颊上翩迁，细数着睫毛描绘着油彩，温柔得有些惬意，以至于当李希侃醒来的时候竟分不清自己是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先别动…很快就好了。”声音飘忽着，似乎隔着一道磨砂玻璃，李希侃甩了甩头，才发现眼镜也不知何时被取了下来。他大概知道是毕雯珺在和他说话，心里又莫名安定了一些：“你在干什么？”
仿佛被毕雯珺的声音安抚了一般，李希侃眨了眨眼睛又躺到了沙发上，摸到茶几上的眼镜便带着混沌的意识慢吞吞地戴了上去，笔尖和纸张发出摩擦的“沙沙”声，等视线恢复清晰才发现此刻毕雯珺正端详着自己手中的画板，他微蹙着眉，阳光透过发梢斑驳出阴影，形成了一道奇妙的光圈，李希侃一瞬间竟觉得毕雯珺本身才是被描绘出来的艺术品，而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赏画人。许是李希侃盯着他看太久，待毕雯珺抬眉，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实打实的心跳声让李希侃恍惚地捂住了胸口，回过神才迎上目光干巴巴地说道。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帅？”
土，真的是太土了，李希侃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并且试图力挽狂澜：“嗨我这不是废话吗，你的颜值可是得到了我们全编辑部的肯定啊，肯定会有人说过嘛，我是突然觉得你比我好像的确要帅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所以…”
“也许有人说过吧，”毕雯珺应道，“但是你是第一次说。”
李希侃心底突然有些紧张，他似乎能预见些什么，但却只能在这个不远的距离呆呆地看着他，毕雯珺的笃定中包含着许多东西，此刻却容不得细品，这个藏着秘密的礼物拆开了便是天翻地覆。
“是吗……”
毕雯珺没有追问的打算，他指了指画板：“要不要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所幸毕雯珺换了一个话题，李希侃故作轻松地走到了他的旁边，倾下身来：“我看看不就……”
李希侃眼前画面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天旋地转，迎来的是泠冽的秋风气息，唇齿间蓦地一暖，世界仿佛都停止了。
这种平衡总需要人来打破。被打翻的笔筒支离地散落一地，毕雯珺看着李希侃仓皇而逃的背影这般想到。
05
毕雯珺的瓶颈期就这样结束了。
郑锐彬问他后悔吗，毕雯珺想了想，说出的答案竟然还挺透彻。
“总会经历的，只是早晚的事。”
等再见面便是公司的年会，原来的编辑也早已接替好了她的工作，毕雯珺细细一想，才惊觉原来他和李希侃相处的这段日子其实也只有三个月不到。
真的是太短太短了，短到连回忆都开始重叠，记忆里的他的模样似乎依旧不够完整，毕雯珺甚至都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要是能早点开窍就好了，那样他就能捕捉到他更多的表情和更多的喜欢了。
那段仓促的分别也是毕雯珺猝不及防的，也许是他太冲动，也许是他处理的不够好，第二天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等换了编辑过后毕雯珺发的消息便更是石沉大海，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这就是结果，但他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来接近李希侃了。
酒会上他们两个就像陌生人一般，在彼此的身边擦肩而过，各自说着些所谓的漂亮话，来预祝下一年也能有愉快的合作。
毕雯珺很难不去注意他，他今天身着正装，刘海也全都梳到了耳后，拿着酒杯的模样也有些许拘谨，这段时间他好像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不少。在酒会强打精神应酬肯定很累吧，想到这里毕雯珺又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如今他连像普通朋友般地寒暄几句都做不到，又如何揣摩他此刻真正的想法呢？
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多愁善感，毕雯珺本身就是这种社交场合的稀客，简直就是应酬不断，虽然只有毕雯珺知道他接受这次邀请也只是出于私心，杯觥交错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厅的后门摇摇晃晃地离开，尽管毕雯珺不断的提醒自己也许只是看错了，但他环顾四周后便忍不住打断眼前的人。
“对不起，我还有些事。”
话音刚落毕雯珺便披上了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场已经没有丝毫意义的聚会。
他发现李希侃没走远，一身宽大的毛衣外套显得整个人更为瘦弱，步伐缓慢又颠簸，在惨白的路灯下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毕雯珺居然有些害怕打扰到他，可又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便保持着距离陪他走着这段略显寂清的小路。谁能想到上次他们这样的路他们可是并肩走过的，那个时候的夜没有现在那么凉，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心情。
走过拐角便是一个站台，毕雯珺还以为他醉的不轻，没想到还记得自己回家的路。
他本来就从没让人担心过，工作上是，生活上是，自己的无谓的关心的确多余了些。
其实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大概只要5秒钟，他就能走到他的身边，但是……
“就这样了吗？”
毕雯珺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肯定李希侃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我们就这样了吗？”
李希侃又重复了一遍，毕雯珺距离太远，只看到他低着头，似乎正在看自己的脚尖。
“你、你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当朋友……”
李希侃一点也不愿意承认从聚会开始他就开始紧张，当看到毕雯珺的那一刻他瞬间就知道自己紧张的理由来自于哪里，自己的确有些太过于在意了，可看到他走到哪儿都是中心，时时刻刻都有无关紧要的人围在身边时，李希侃心里却愈发难过了。
如果那天他没有逃走，或者之后也有好好和他说自己的想法，现在的他可不是在角落什么都做不了的胆小鬼了。
但、但这还不都是毕雯珺害的，李希侃顿时觉得那人着实有些可恨，自己只不过是一时间有些混乱、不知道怎么面对，结果他居然就直接放弃了！现在人都陪自己走到了站台，却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这算什么嘛，难道朋友都当不成了？
“我陪你等会儿车吧。”
什么意思？你倒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啊！李希侃对毕雯珺此刻的答非所问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他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啊？你就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吗？”
说完李希侃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而此刻夜班车就好巧不巧地伴着嘈杂的发动机的声音匆匆赶来，李希侃仿佛看到救星，忙不迭地逃开，等他坐到后座上，还没来得及抚平心情，身边的座位便多了一个人。
李希侃恨，他应该坐前面的单人座的。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想让我和你当朋友？”
李希侃甚至不敢看他，只当公交的发动声盖过了对方的质问，置若罔闻地看向窗外。
“还是说……你其实挺在意我的？”
我！没！有！李希侃想反驳，可视线对上大脑就突然当机，连无名的火气都消了大半。
“我觉得我现在不说，可能以后都来不及说了，所以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希望你能认认真真的听。”
“我的确喜欢喝柠檬茶，但是也是从你喜欢开始才喜欢上的。”
“那天我在画什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能有机会记录那样的你，就当是我侥幸得来的运气吧。”
“其实我那天也很意外，你离我太近了，气息就在耳边，吻你是我下意识的反应，这一点我要好好和你说对不起。”
“说实话，其实告白的画面，我在脑海里也想象了无数遍，但怎么也没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过……你本来就很擅长打乱我的计划。”毕雯珺的笑里有些无奈，一边的酒窝冒了出来，李希侃感动之余又胡乱心动了一阵。
“而且，我的瓶颈期全是因为你，所以你必须对我负责到底。”
李希侃想说，周围轰隆作响的声音着实太影响氛围了，但……能赚个男朋友似乎也不赖，对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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